和平与冲突
在攻击策略上最接近黑猩猩的是新大陆的蜘蛛猴,它们是另一种裂变-融合类物种。它们中的雄性会联合起来突袭邻居,会采取一种对于树栖动物来说不同寻常的措施,即排成一行在地面上蹑手蹑脚地行军。仅就狠毒程度而言,灰狼与黑猩猩最为接近。灰狼通常在觅食过程中肆无忌惮地入侵其他狼群的领地,并经常杀死对方成员。
纵观历史上的获胜者们, 他们喜欢用受害者的身体部位--从萎缩的头颅到头皮再到生殖器--作为战利品. 当通过诋毁把对方妖魔化以后, 暴力活动就可以大行其道了. 于是, 任何平时应当作为罪恶来加以谴责的行为现在都成了值得庆祝的理由.
一旦人们被归属到同一类别中, 那他们之间就不再存在差异, 都是平等的攻击目标. 即使只是少数外来者所实施的不公道行为, 我们也有权对他们一样的任何“同类”进行报复. 就我们所知, 没有哪种动物会以这种方式直接对外来者群体采取激进的报复手段.
发动攻击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加强自己社会内部的团结. 当成员把仇恨指向外国人时, 他们对自己社会的认同感就会增强; 而当他们认为自己是作为一个整体而崛起的民族时, 则会进一步增强他们之间这种同呼吸共命运的感觉.
与外界打仗的紧迫性可以促进内部和平, 避免内部矛盾削弱我们作战的团结性.
William Graham Summer
不管对外人的暴力是否具有维护社会完整的强制作用, 我们都清楚, 将自己与外人(主要是那些被我们视为敌人的人)对比, 有助于将我们的社会置于日常生活的前沿和中心.
每个社会都会挑选出一些群体“作为歹毒, 丑陋或邪恶的象征.” -- Daniel Bar-Tal
我们齐心协力站出来反对恐怖分子, 避难人士, 非法就业的外国人, 或者我们自己社会中被认为有错误信仰的成员, 从而轻松地将自己的愤怒从一个群体转移到另一个群体. 当这种不良血液深深地渗入一个群体的自我身份里时, 这个群体的人们会对它太过依恋而无法自拔.
考虑到我们所看到的各个物种在竞争激烈时所发生的情况, 加上人类对竞争的反应以及与外来群体的身份冲突, 我们有理由认为: 实现与其他群体成员的和平相处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奋斗.
贸易中社会的独特性与相似性
社会的相似性让贸易关系更容易发展, 而社会保持足够的独特性, 才能让社会成员保持自己的价值感和生活意义.
要成为一个强大的社会或一个具有很强适应力的成员, 就必须做到与其他社会或成员同中有异, 异中有同.
社会之间的和谐反而会给一个地区带来暴力, 因为这样会为那些被排除在友好关系之外的人群树立珍上更危险的对手.
社会的诞生与消亡
社会的生命周期
生活需要不断满足各种需求, 包括食物, 避难所和性伴侣. 当这些需求得到不满足时, 不断加剧的生理和社会压力会引起社会的衰退. 当珍上社会过度发展, 超过其环境所能供应的资源时, 往往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在此情形下, 社会成员管理关系以及协调活动的能力也会随之下降. 这会导致社会成员对社会内部组织的忠诚度发生转变, 从而使社会存在分裂为各自为政的群体的风险.
与所有入侵物种一样, 当找到一个几乎没有竞争对手的地方时, 早期人类就算取得了最大的成功.
人类社会的解体
昆虫社会中不会形成并崛起一群心怀不满的反叛者, 而人类是典型的容易发生争吵的脊椎动物.
游牧的狩猎-采集者不会因为当地的社会问题-比如家庭纠纷或社会对几乎没有隐私保护的成员产生过度刺激--而出现分裂现象. 一个功能失调的社会即使分裂, 也不会让每个成员的身份感都受到影响. 在人们理清自己在社会中和谁待在一起更舒服之后, 生活还会继续下去.
一种更典型的情况是, 社会分裂是许多团队中更广泛人群之间发生矛盾的结果.
尽管人类创造出了能让社会保持稳定的标记系统,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些标记所具有的稳定性却值得考验. 一个社会的标记在成员尚未适应的情况下积累的变化越多, 这个社会就越可能出现分裂的迹象, 最终达到一个临界点.
对于人类所有人来说, 社会稳定只是一种幻觉而已. 我们患有文化失忆症(cultural amnesia), 一种选择性的记忆, 让我们把自己人民的底蕴或本质想象成一块坚实的基石, 上面铭刻着我们的身份标记. 事实上, 身份标记是不断变化的.
从长远来看, 重要的不是我们目前所珍视的具体标记, 而是 能区分一个社会与外界不同的任何流行标记, 这就意味着社会可以接受变革. 当社会失去这种弹性时, 我们就会发现自己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环境中.
在一个团队社会之中, 相隔甚远的成员之间的空间差异, 可能会在某些因素的作用下被放大. 在领土边界上生活的人们, 更有机会接触外来者的思想和货物. 因此那些与外国社会接触最多, 与本国社会其他部分接触最少的边远地区的成员, 其生活方式将与其他地方的同胞出现差异. 而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的是, 不同的边界会毗邻不同的邻居, 因此, 团队在不同的地方面临着截然不同的问题和机遇, 而这些问题和机遇则加剧了他们与自己社会其他成员之间的身份差异. 结果,生活在领土边界的人们就被边缘化了. 于是, 派别开始在这些边缘化的人群中产生.
与其说每个人想象着同一个国家, 不如说每个人想象的同一个国家只存在于大家的想象中. Ross Poole
由于人们的思想摇摆不定, 加上没有领袖人物强迫任何人必须顺从, 这种情况为派别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从而让它们发展得越来越明显, 越来越独立. 我们不妨将其称为正在形成中的外部群体.
一个选择究竟是好是坏, 只有在人们被迫做出选择之后才会清晰起来.
无论在哪个社会, 那些主要反对对社会进行准确认知以及改良或变革的人都表现为一种对现存任何行为的正当性具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信念. John Dollard
更保守的派系, 即主张变革最少的派系, 在狩猎-采集者时代, 也许是一些处于领土核心的人民. 他们从外部影响中得到缓冲, 保留了社会最古老的特征以及最初的名称. 在他们中间, 可能产生了那些我们今天称为民族主义的人, 因为他们仇视社会变革.
因此, 无论从哪方的角度来看, 分裂社会的威胁都不会来源于食物匮乏或空间狭隘, 真正造成威胁的是: 曾经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集体身份出现了缺陷.
外来者的出现与社会的消亡
一个社会的解体就意味着另一个时代的诞生. 随着遵守社会规范的压力转移, 减少或完全消失, 持不同意见的双方都有机会探索那些不受欢迎甚至被视为异端的互动方式. 以前不可接受的行为变得可以接受, 以帮助每个群体与其对立的群体保持距离, 他们把对方想象为外来者, 觉得这些外来者的表现越来越陌生.
一个新兴社会提供了大量可以独立思考以及进行发明创造的机会, 让其成员在他们自认为专属于本社会的议题上观点一致, 从而让新社会得以在形成的最初几年成为一个黄金时代.
根据心理学家的观点, 一个新生社会的成员将努力突出自己的身份. 为了达到这种目的, 他们会对自己珍视的身份属性进行重塑, 或是以一种特殊方式表达以前的身份属性. 这一过程所具有的特征, 类似于研究物种分化的生物学家所说的隔离机制 isolating mechanisms. 总之, 不管在外界看来, 才分裂的社会之间多么相似, 事实很快就会表明它们之间不可能再融合了.
社会一旦分裂, 其成员就必须明确自己的身份, 只有这样, 社会的每个分支才能从一开始就保持自己的秩序和独立.
根据个人喜好选择朋友的自由, 事实上是一种在根据该组织的身份标记而确定的成员中间进行挑选的自由. Muzafer Sherif
与人类中的“去人性化”一样, 我们拒绝承认别人是”我们同类”的意识会变成一种作用机制, 让新社会的成员义无反顾地永远与他们以前的社会伙伴决裂.
我们可以预料, 一旦人们觉得自己的一些同胞的行为真的不可原谅, 甚至令人震惊, 那这些人就会变成不可救药的异类.
争斗并不是最可怕的, 社会解体才意味着杀戮的正式开始.
神奇数字
发生分裂的社会在发展规模上是可预测的. 我们有理由认为对于大多数生活在史前时期的智人来说, 500代表了能让社会保持稳定的人口规模的大致上限. 可能在这一人口规模下, 即使要对社会上的每个成员进行最粗略的了解, 也让人类的认知资源捉襟见肘, 以至于个体成员在互动过程中对各种标记产生严重依赖性.在超过500人的群体中, 人类开始真实地感到自己处于匿名状态, 这会削弱人们作为个体去关注事物的欲望. 这种自我价值的丧失, 会使人们渴望通过接受新奇的事物来增强自己的独特性.如果缺乏一个主要的定居社区的严密组织和监督, 这些新奇事物将刺激社会出现分裂.
当每个社会成员都生活在几个团队中时, 人们缺乏动力来让自己表现得与众不同. 但一旦他们的人口膨胀, 这些社会成员就渴望与人类更少的群体产生联系, 从而享受他们给自己带来的身份差异. 这种推动身份向着多样化发展的动力将促成派系的出现, 导致团队之间不和谐, 并最终切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随着社会达到或逼近环境的承载能力--这是经常遇到的情况--前进的道路可能确实会变得非常残酷. 如果你以前的社会伙伴建立了自己的群体, 虽然他们没有袭击你, 但保不定其他社会可能加害于你. 你不需要成为一个数学家就能理解: 这样发展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 大多数社会都会走向灭亡.
当人类规模达到了环境的最大承受能力, 以至于分裂出去的社会必须与周围邻居进行激烈竞争, 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也没有自己的发展空间, 此时会发生什么情况? 当与外界的竞争变成他们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时, 人们往往会团结起来应对威胁. 深受遏制的社会所形成的统一战线, 会阻碍成员发表冲突观点, 也不得派别的产生, 而出现派别是导致社会分裂的先决条件. 一个处于这种束缚之中的社会, 即使受到外界影响, 也可能会保持一个虽然会发生缓慢变化但仍具有连续性的单一身份.
过于去历史就是一个外国. L.P.Hartley
无论输赢如何, 一个社会, 就像它的个体成员一样, 在历史长河中都不过是昙花一现, 转瞬即逝. 保守估计, 曾经出现的人类社会已经超过100万个.
每个社会都由男女成员组成, 他们都充满信心, 认为自己的社会意义非凡, 能够永久存在. 并会取得比以前社会更大的成功, 而你所生活的社会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人类来说, 既然成了某一社会的成员, 就有义务正确行事并遵守这个社会的规则和期望. 然而, 这些社会规则和期望是一个不断变化的目标. 自从人类第一次使用社会标记以来, 那些对自己身份持不同看法的成员就形成了不同的派别, 而社会因派系之争而陷入分裂. 但人类的心理特征是把曾经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 从而导致社会出现这种变化.
事实证明, 推动文明成功的绝不会是脉脉温情. 于是, 社会开始相互征服--随着时间的失衡, 种族和族群也出现整合--的画面, 现在就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今天, 这些社会斗争的残余效应, 一些已非常古老, 一些则保留至今, 但都在地球的每个角落徘徊.